記憶中,在很小的時候,偶爾在下午時分,
爸爸媽媽會分別開著收音機聽歌,
爸爸可能是在幫狗狗洗澡或者洗車打蠟,
媽媽則可能是在燙衣服之類的。
一直到現在,我都還記得他們開開心心專注著做事的神情。
我的爸媽都是牡羊座人,他們對人生的信心跟積極處世的態度,
使我看待這世界的美好天真心態得以比起別人可以多很多。

長大以後,我一直認為,打開收音機聽著音樂嘰嘰咕咕,
一邊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,是很幸福的事情之一。
國小五年級我得到我的第一台Walkman,調到喜歡的頻道,
然後聽主持人帶著磁性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,是每天臨睡前的例行公事。
那個年紀開始接觸西洋歌曲,也開始從收音機裡接觸不一樣的世界。

在台北的家裡我保存有一台現在看來非常巨大的音響,
那是我上台北唸大學時,爸爸從香港幫我帶回來的禮物,
在當時它的功能不但齊全,而且造型也很先進,
從十二年前開始,它陪伴我許多個晨昏,
從前還住宿舍時,它更是全寢室的寶貝,
從大學時候開始,它的頻道一直是固定在FM96.3,
我可以從起床開始一直聽到入夢鄉。
在我念大學期間,中廣的音樂網一直是一個純音樂電台,
除了整點報時播報新聞還有台呼,其它的,
就是一首又一首的音樂,國台語西洋鄉村爵士搖滾......

飛行以後,雖然我的電腦裡有大量的歌曲MP3,
飛到國外時,假如可以連得上網路,網路電台還是我的首選,
可以這樣一邊開著電腦聽音樂,跟台灣完完全全零時差。

這次中廣音樂網差點消失在天空中,曾經讓我小小的擔心一下,
因為它畢竟是陪伴我多年的超級好朋友啊。
還好最後只是改個名字重新出發。

收音機裡有不同的電台,各自有著不同的頻率,要調到正確的頻率,
節目才能播送出去;就像我們每一個人也各自有著自己的頻率,
必須被轉到正確的頻率,才能讓別人聽到、和別人溝通。
有那麼多的電台,可是我們轉來轉去固定收聽的就是那幾個,
就像人與人之間,俗稱的"道不同不相為謀"。

這是一個頻率的社會,每一個人的「心」,都是一個個不同的廣播電台。
我們把內心裡隱形的、無聲的歡喜、悲傷、喜悅和快樂,
製作成一個個的節目熱力播出。
我們安裝無遠弗屆的強效天線,以便節目能夠傳得更遠、更清楚地傳送出去,
希望能夠被別人聽到、然後被別人瞭解。
我們也時時刻刻、分分秒秒調整自己和別人的頻率,希望和他們得到最好的溝通。

對學語言出身的我來說,曾經很深層的思考過所謂的語言是最好的溝通工具這句話。
人的時間精力有限,不可能學會所有的語言,人與人之間,也不是單單只能靠言語才能溝通。
當我去到很多語言不通的地方國家時,對不會說當地語言的我來說,人與人的溝通,
回歸到了最單純的肢體語言、聲音表情,好像只要能弄得清楚方向、買得到東西,
便已心滿意足,不再挑剔。

有的時候,甚至覺得聽不懂也蠻好的。不知道他到底在講什麼,
大可以順著自己喜歡的方向去想、去猜,反而成了一種好玩的遊戲。

只是有時候會有點寂寞。電視看不懂,路上行人的談話聽不懂......
是因為聽不懂而寂寞嗎?那麼回到一個語言可以相通的社會,是不是就不會寂寞了?
在一個語言相同的社會,是不是就不再孤單了?

好像也不見得。

有時候心裡有好多想法想分享,可是找不到人說,
有時候好不容易有一個人可以說,他卻誤解字面上的意思,
而完完全全誤會了自己真正想傳達的意思。

這是一個令人驚嚇的時刻,因為我們想表達的,和別人接收到的,竟然有這麼大的差異;
這也是一個令人無力的時刻,因為不管我們怎麼轉,就是沒辦法調到對的頻率,
沒辦法聽清楚對方的聲音;這也是一個令人失望的時刻,因為我們想要表達的訊息,
就這樣在不斷調整頻道的嗡嗡聲中,漸漸地被曲解、慢慢地被誤會、終而失真失焦......
原來,有些內心的想法,是沒有辦法直接表達的。

有些想法是只能意會、不能言傳的,是沒有辦法直接翻譯的;
而有些想法是只需意會、無需用言語表達、不必點破、不用明說的;
和語言是否相同,沒有絕對的關係,而是和談話的內容、深度、時機、
和兩個人能不能真正溝通、互相瞭解,比較有直接、絕對的關係。

有些事要說,有些事不能多問;有時候要明確點明,有時候只要帶過就好。
有些人與生俱來就會,也有些人怎麼學也學不來。

好像真要有點天賦才行。

我們迷失在不同語言的世界,被聽得懂的和聽不懂的語言困擾;
我們也迷失在相同語言的世界,兩人使用同一種語言,
卻各自有不同的翻譯、定義,沒辦法「真正」瞭解;
我們迷失在翻譯的世界裡,不同語言甚至同一種語言之間都需要翻譯;
我們迷失在一個充滿不同頻率的世界,我們都在尋找一個知道怎麼樣調到我們的頻率,
和一個可以解讀我們內心世界的翻譯。

這,也是為什麼人會寂寞。

因為沒有聽眾而寂寞。因為找不到知音、找不到一個懂你的人而寂寞。
這種沒有人瞭解你的寂寞,才是最深的寂寞。
我們都熱情敏感,也都害怕受傷,我們都渴望被認同、渴望被瞭解,
也渴望一個不需要翻譯、就可以正確調整到和我們相同頻率的知音。

收音機收訊不好,可以換上一個效果更好的天線,可以加上解碼器。
可是,人與人的頻道產生雜訊呢?

在現實生活中,我們沒有解碼器。在現實生活中,每個人有太多面向,
我們沒辦法把大家調成同一個頻率,
但是我們至少可以用更開放的胸襟、更包容的態度,來接納每一顆心。

我們至少可以不要不懂裝懂,自以為瞭解別人。
我們至少可以不要帶著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,把人歸類、畫分為不同類別。
我們至少可以不要太多的好奇心,不要不留餘地地打探......

語言,可以表現我們的愛意、感謝,用得不好,也可能是傷人工具。

不能溝通的時候,好像聽不懂反而更好。

想說的、不想說的,被瞭解的、不被瞭解的,
其實我們都在找一個不用翻譯、就能瞭解我們的知音,我們也都因為知音難尋而寂寞。

是我們的頻道太窄?還是我們只是缺少一個處在同一頻率、不用明說就能懂我們的翻譯?


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的頭像
   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

    ✈ 植一室天光

   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